第三百零二章 于无声处听惊雷 (第2/2页)
诗人此语避重就轻，有转移话题之嫌。
但那一副云淡风轻的做派，似乎又充满着文人雅士的翩翩。
但张卫平可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啊！
他当即广撒软文，以“北电师兄弟、双奥运导演电影贺岁档对决”的噱头大加炒作！
蹭你的两亿多的灾难片大作，再蹭民众们这几年都免不了热议的奥运事业。
而跨越三十年历史长河的北电同门对决，似乎听起来也蛮有吸引力。
再被记者问及陈开歌《无极》电影时，张卫平大嘴巴地嗤笑：“我们今天，只谈论有资格入选奥运总导演的优秀导演。”
这句故意撂出来的狠话瞬间把陈大导给得罪了。他自然不会出面，陈虹作为制片人出来打嘴仗，加上陈开歌这么多年在京圈积累的人脉声量，博客网一片刀光剑影。
至此，张卫平蹭完了路老板蹭陈开歌，不花一毛钱就把《千里走单骑》的热度轰了起来。
说是营销鬼才一点不过分。
11月20号，《塘山大地震》剧组的全国路演正式开始。
北上广深自然是重中之重，随即是长三角和华中以及中西部的蓉城、山城、长安等地。
大地震剧组在路老板的带领下两天一城，砍瓜切菜般地攻城略地。
每到一处，新闻发布会、观众见面会、主题座谈会，以及标配的公益活动不断，工作强度极大，但也取得了极好的效果。
2005年12月12号，剧组来到苏省金陵，当晚下榻。
翌日一早，剧组全体人员深色着装，由一辆大巴车载着从金陵饭店到了位于建邺区水西门大街的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
宋佳、周讯、胡君、王保强等人都是面色肃然，跟着导演路宽下车，大家已经提前得知这趟行程的目的。
12月13号，时下还没有被定为国家公祭日。
但每年这个时间前后，都有无数自发前来的民众和各界人士，沉痛悼念。
捧着各种黄白色花束的市民们，惊讶地发现了这些电视和银幕上的明星身影。
囿于场合的特殊，看着青年导演为首的剧组成员们都面色肃然，大家都没有太过鼓噪的追星行为。
只是疑惑正在跑路演的《塘山大地震》剧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早晨九点整，现场摆出两张简单朴素的长桌。
金陵蒋领导到场，和路老板亲切握手后接受媒体采访，发表简短讲话。
“同志们，今天金陵各界、海内外和平友好人士3000人在侵华日军金陵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举行国际和平集会，沉痛悼念68年前的遇难同胞。”
“同时，我们也很荣幸地请到了国际知名导演、问界控股总裁路宽先生，一起宣布一件大事。”
“继《塘山大地震》这样一部充分展现民众信仰、民族力量的主旋律电影之后。”
“金陵市政府将提供一切必要支持，为路导的下一部大屠杀题材电影提供帮助，下面我们请路导公布具体情况。”
场边顿时响起一阵热议，官媒记者们有条不紊地采集素材。
今天的场合特殊，双方沟通后只允许官媒记者进场采访照相，流程也非常短，不会喧宾夺主，嘈扰英灵。
路老板接过话筒：“今天的天气阴沉，刚刚我怀着沉痛的心情走进纪念馆，静立在这肃杀的天地间，突然想起了三年前。”
“2002年在柏林电影节，我遇到了一位去寻访拉贝后人的华裔女作家，尊敬的张纯如女士。”
“在与她的交谈中，我萌生了拍一部大屠杀题材电影的想法，来正视历史、告慰先灵。”
“同时，只有铭记历史，才能时刻警惕战争的危险，珍惜和平。”
“这部电影的题材特殊，如果一切顺利，预计会在后年上映。今天只是恰逢其会，向大家做一个通报。”
“具体的投资、拍摄、选角等信息，我们会在正式的立项发布会上公布，今天不再占用时间，影响庄重的和平集会，谢谢。”
路老板站在纪念碑前，背后建筑的线条冷硬而肃穆，犹如大地紧蹙的眉峰，镌刻着无尽的伤痛与悲愤。
灰黑色的墙体，在阴云的笼罩下散发着凝重的气息，像是历史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
他长款风衣的领口竖起，接过周讯递过来的白菊，对着写满遇难同胞姓名的影壁微微躬身、献花。
官媒记者的照片捕捉下，青年导演的眼神深邃凝重，眉头紧锁成一道深深的沟壑，仿佛诉说着对那段历史的无尽悲思。
这张照片很快就上了头条。
应该说，从8月起的路老板，从小刘面刺的生日宴开始就一直在上头条。
各路媒体，有褒有贬。
“青年导演官宣新作题材，有望再度冲击柏林影展。”
“内地第六富豪导演史海钩沉，究竟是为爱国计还是为发财计？”
“天才导演继大地震后再次触碰历史题材大作，是艺术还是炒作？”
大部分官媒、纸媒对于此事是持赞誉态度。
肯定了这样一位完全可以多拍商业片赚钱的大导演，甘愿花费心力在吃力不讨好的沉重历史题材里。
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楠方系媒体和原隶属人士，发出不同声音。
以《楠方周末》为首的这一派系媒体鼓吹新自由主义，在路宽发迹之初曾对他多有赞誉。
认为从《爆裂鼓手》到《小偷家族》都是反思教育、反思社会，反对资本的优秀命题。
但从路老板自己逐渐成为资本，把持网络舆论开始，从他成为奥运定向征集单位开始，从他的《返老还童》引起爱国大讨论开始。
一些楠方系的媒体人就逐渐开始调转了枪口。
特别是这一次《塘山大地震》的拍摄，问界和地方政府密切合作，为他们批判的某些对象高唱赞歌，引起了很大不满。
大屠杀电影的立项更是成为了导火索，一时间不同角度的批判和热议甚嚣尘上。
为富不仁的资本家，大发国难财的文化商人，精于炒作的艺术流氓等称号频出，不一而足。
当然，路老板的影迷和拥有正确价值观的网友也自主为他发声，批判这些毫无根据的栽赃和污水。
发国难财？
人家已经认捐了《塘山大地震》全部的净利润，你行吗？
慈善芭莎夜，他也是捐款和竞拍花费最多的企业家和导演，这也是实实在在的证据。
舆论纷扰不断，这张照片和大屠杀电影的消息，也像是一块石子投进了静谧的平湖，引起各方的关注。
譬如，北美的张纯如和刘伊妃都看见了。
张纯如女士郑重地把照片打印出来，在背面写上了日期，夹进了自己的日记中。
三年了，或者说从她1995年立志著书开始，十年了。
有这样一个怀着赤子之心，有意愿、有能力的导演在，正义天使此心可慰。
小刘在温哥华的拍摄也渐入佳境，时隔近两年，不止是小刀马旦的功夫又高了一个水准，文戏更是有所进益。
她还需要一段经历、一个角色去完成从普通演员到优秀演员的蜕变。
于刘伊妃自己而言，她也是对张纯如这个角色寄予厚望的，因此才不惜花费近小一年的时间来准备。
与路老板的私人关系如何暂且不谈。
她并不拒绝在前者的严苛要求中成功塑造出这样一个伟大的角色形象，对自己想必也是一个不小的提升。
她在一步步地践行自己当初的宏愿，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顶级演员之路。
当然，蝴蝶翅膀刮起的小小飓风也不是没有动静，美国时间十月底，一款名为Twitter的社交软件悄然上线。
网站LOGO是一只北美蓝知更鸟，内测一周后正式投入了试运营。
在美国、硅谷，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点子萌发，每周都有数以百计的创业公司注册。
当然，每个月也都会淘汰和死亡一大批胸怀壮阔的创业者，循环往复。
因此谁也没有太过关注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社交软件。
除了两个人和他们的粉丝。
一位是《暮光之城》的作者斯蒂芬妮，小刘以Mytube头部博主的身份和她交换资源，让后者注册、更新自己的Twitter，吸引粉丝互动留言。
另一位是剧组的莱昂纳多，他倒是没太看得上这个扔进网站市场都找不到的新产品。
也只当刘伊妃是为朋友宣传，热心地注册了账号，闲暇时候上去聊两句，发布一下自己在《异域2》剧组的动态。
第一次创业的小刘，几乎已经把手里能打的牌全部打光。
选苗，挖坑，填土，浇水，养护。
下面的一切就交给时间，看看她的这两板斧到底能有多大成效，这株幼苗是能成功长成发财树，还是惨然夭折。
内地，同为贺岁档电影市场的竞争者陈开歌看到照片，心情就有些不大爽利了。
《无极》电影两天后首映，你现在整个大新闻来，引发网上的大讨论、大论战是什么目的？
你路宽跟真正的流氓商人张卫平有什么区别？
甚至还更要恶劣！
你路宽是有文化的流氓，有资本的流氓！
为了自己的电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其心可诛！
除了北美和内地的关联方，国际导演确立大屠杀题材电影的新闻，也理所当然地进入了某些机构的视野。
2005年12月18日，路宽在金陵宣布消息的一周后，一个身材瘦削的日苯男子在首都国际机场入境，抵达亮马桥东街的长富宫樱餐厅。
他步行至二楼，和态度恭敬的店长私下交谈了几句，一个人在包间中坐定。
日苯男子名叫葛西雄，是臭名昭著的鬼子东海公司葛西老狗胞弟，后者是鬼子极右商贾。
他掏出手机，叹了口气再次拨通。
“喂？”
“路桑，很抱歉，还是我，可以再交谈一次吗？”
嘟嘟嘟嘟嘟。。。
葛西雄的面色不见有多气馁，仿佛这只是意料之中的挫折。
的确，得知这位国际级的导演要拍摄大屠杀电影后，他已经先后三次联系未果了。
无论是私下赞助、跨国商务合作还是给他介绍索尼和哥伦比亚的六大资源，都惨遭拒绝。
“咚咚咚！”
“请进！”
葛西雄微笑起身：“Ukebo，多日未见！”
刚刚让司机把姜依雁送回别墅的澄天娱乐老板操着一口流利的日文，熟稔地与他握手。
Ukebo是他的片假名音译。
“葛西桑！有四五年没见了！真高兴你能来北平。”
“呵呵，我也很高兴，但此行，其实是有事叨扰阁下。”
葛西雄吩咐侍者上菜，他的这个包间都是鬼子本地服务生，不虞消息外泄。
“有什么吩咐请讲，当初我去NEC实习，还是拜托了令兄的照顾啊！”
葛西雄不急着直抒胸臆，跟这位与日资关系密切的内地商人好好论了论交情，这才委婉道出来意。
“最近看到一则消息，说是国际知名的路导演，将要拍一部历史题材的电影。”
“此行，是想通过吴桑，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
“能阻止贵国的路宽导演拍摄那样一部电影。”
他连大屠杀三个字都刻意回避，吴克波哪里还不明白他的用意。
澄天娱乐集团的老板停杯投箸，语气森然。
“这我无能为力，况且。。。葛西桑这话是在折辱我吗！”
“这种电影拍不拍是个人行为，我无权干涉，更不会干涉。”
“难道你要让我去做不利于国家的事情吗！岂有此理！”
葛西雄看着一脸虚伪的吴桑冷笑。
你要是真有这种气节，当初就不会接受家兄的引荐了。
只不过心里再是鄙夷，他也不能不顾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们自然是不便直接插手此事的，协会只能通过某些内地的抓手，间接而隐秘地实现自己的目的。
“哪里！哪里！”葛西雄一脸惊恐地站起身，忙不迭地鞠躬。
“吴桑，我一向认为您是热爱和平，愿意促进中日交往的人士。”
“我的意思是，这样一部电影，对于两边的和平发展是没有太多裨益的，请您三思！”
吴克波沉吟了几秒，面色阴冷地拿起衣服起身：“多说无益，告辞！”
“吴桑！”
移门前的吴克波停住脚步，再回身去看刚刚恭敬有礼的葛西雄，那张瘦削的面皮上仅有的一点谦逊都消失了。
“吴桑，NEC的资金不是那么好拿的吧？”
吴克波声色俱厉道：“你什么意思？”
“吴桑是聪明人，不用我讲太多，我提出三个条件，希望吴桑能认真考虑。”
“《赤壁》在国内的发行，家兄会助你一臂之力，东宝、东映和角川映画任你挑选，或者联合发行。”
“吴桑公司的艺人，和你的家族产业，在国内外发展的便利性都将大大提高，譬如索尼和哥伦比亚的资源，我们可以居中介绍。”
“最后，我本不想说得太直白，但凭借NEC的资本在贵国立足的吴桑，请千万不要拒绝我的请求。”
“否则，大家都会闹得很不好看！拜托了！”
葛西雄又是一个标准的90度鞠躬，即便动作夸张，打理地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没有丝毫散乱。
嘴上恩威并施，态度又给足了吴克波台阶。
他没有太多选择余地。
仿佛刚刚的争吵是异域空间发生的故事，居酒屋里很快传来杯盏交接的响动。
吴克波的心情说不上多么美丽，但退了这一步，只能先寻求落听。
“葛西桑，我有我的立场，请不要提出太过分的要求，就像你刚刚讲的事情，我怎么去阻止？”
“哈哈哈哈！”
葛西雄大笑：“吴桑不要误会，我又不是间谍，我们只是想从和平角度，去阻止一些不合理的事情出现。”
“我保证！一切通过你和你的公司的干预，都会在合理范畴内，不会让你为难！”
吴克波听得面色稍霁：“那就好。”
“吴桑，我来之前做了很多功课，协会在这里也有不少‘消息人士’。”
“你的公司，现在似乎还不是问界控股的对手吧？甚至差得很远。”
葛西雄面带微笑看看吴克波，循循善诱。
“哼！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他只不过是赶着运势好罢了。”吴克波不轻不重地放下酒杯。
“如果我能早两年回国，也不至于这么多好资源被他在蒙昧时期就攫取走。”
譬如香江的嘉禾院线，在他看来简直是进入电影业的绝佳资源，太过可惜。
“吴桑，贵国常讲速行无功，厚积薄发，放心，以后有NEC和协会的支持，超越他不是困难！”
吴克波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了，知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的道理。
他知道这些日资资金实力雄厚，资源贯通西方，但这种坐享其成肯定是要付出相当的代价的。
直至此时，这位内地“多强”之一的娱乐公司老板尚且有几分底线。
“直言吧，葛西桑，想要我做什么？”
葛西雄微笑：“是这样。。。”
距离日鬼子驻华大使馆只有不到一公里的居酒屋里，“如此如此”和“这般这般”的谎言与阴谋交织。
就像当年张纯如因为著书立说引起鬼右千方百计的阻挠和骚扰一样，这位在国际上已经颇具名气的中国导演，因为同样的原因，也进入了渣滓的视野。
鲁迅诗云：心事浩渺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
这位心事浩渺的青年导演，不知会以何种态势，迎来敌方这些道不期而遇的惊雷。（注1）
注1：惊雷本意是旧社会人民群众压抑已久爆发的力量，在原诗中是进步意义的力量象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