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今儿这位完全就是只小猫咪呀 (第1/2页)
今日逢旬,大朝。
楚奕央听完了各地和各部的奏报,正翻阅着奏折。他手指修长,在纸张上轻巧地摩挲着。他在等待,他在给百官时间……尤其是下首左侧那些御史台的人。
殿中明明百官肃立,却静得似空无一人。
楚奕央摩挲着奏本。
百官凝神屏息。
终于,陛下沉静的声音响起:“众卿可还有事要奏?”
棠靖脑袋嗡地一声响,耳朵里全是自己嗵嗵嗵嗵的心跳声。他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为弥澄溪。
众臣小心翼翼地彼此看了一看,又默默垂下眼皮。
“陛下,微臣有一事要谏。”——
这清越的声音划开了殿中的宁静,众臣纷纷寻声,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楚奕央也朝下方寻了两圈,没看到是谁,正要开口问,却见到左殿侧御史台一众挪挪让让,一个八品女官站到队首。
女官行了大礼,低头垂目看不清样貌,身材娇小又单薄,像是偷穿父亲朝服又学模学样的孩童,她的声音清越是不谙世事的纯洁澄澈,但却透着一股坚定沉稳:“微臣要谏上元节踩踏致死一案肇事者迟迟未下判处之事。”
众臣惊诧不已,没想到真的有人敢提此事,更没想到的居然还是位女官。站在后面的朝臣们纷纷伸头垫脚,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礼部尚书蔡礼崇及其余几位肇事的官爹却早已气得浑身发抖,脸都黑了,唯有右相云玉衍一如往常呼吸平稳不动如山。
楚奕央瞟了一眼棠靖,饶有兴味地反问了一声:“哦?”
众臣心口一凛大呼大妙!通常陛下对奏报之事关切的话,都会道“奏来”,这一声“哦”可就太耐人寻味啦!死者家属都闹到御史台了,陛下会不知道?肇事者均是肱股子弟,就单右相和礼部尚书来说,可都是当初扶持圣上的功臣呢!陛下这是不想让人奏谏此事啊!
“上元节一案虽已过月余,但一干肇事犯人均未被判处。我大晔朝今是以法治国,若犯事者不依法判处,那何以立国?失亲的百姓仍悲恸至极,唯有将肇事者依法判处,方可令逝者安息,平百姓之悲愤。”
弥澄溪原本满腹草稿洋洋洒洒的大长篇,可最终却短短几句话道完。她真的太紧张了!虽然她上过许多次朝,御史台也弹谏了不少事,但这一次是自己一个人发谏。百官的目光令她如受针芒,帝王的威仪也像一堵慢慢向她倒下的墙,迫得她头皮发麻,几乎不能呼吸。
蔡礼崇及其他几位肇事者官爹都颤颤发抖,冷汗沁沁,拳头紧握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其余朝臣也屏住呼吸,这真的是他们听过的最简短的奏谏了。后面的人都忍不住小声问前面的:“是御史台的人吗?” 御史台向来都是长篇大论慷慨激昂,一个个像吃了爆竹似的,又像是恨不得将人撕碎生吞的猛兽,今儿这位……完全就是只小猫咪呀!
楚奕央静待了片刻,见她哆哆嗦嗦没有要再说什么的意思,便“呵”地冷笑了一声,“好一句‘唯有将肇事者依法判处,方可令逝者安息,平百姓之悲愤’。” 说罢,腾地从御座上站起身来,把旁边的司仪太监都吓了一跳。他似是怒极,狠狠地瞪了弥澄溪一眼,“你到御书房来见朕!”说罢,一甩袖,走了。
司仪太监一愣,慌忙报:“退~朝~~ 换御书房议事。”
众臣大礼行拜,齐声:“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唯独弥澄溪愣在当场,还一直保持着进谏时的拱手拜。
一些好奇的官员特地上前看了看,见她受了惊吓魂都跑了,不禁摇摇头道一声阿弥陀佛,退散了去。同僚们又是同情又是无奈,纠结矛盾地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和目光去看她。听到陛下那句话了没,那可是猛虎之啸呀!被叫到御书房去……看来这小冬瓜的冬瓜皮是保不住了。
这时,一个小太监上了前,对她拱手一礼,“这位女官大人,请随奴才来。陛下在御书房等着呢。”
善哉善哉。 同僚们纷纷对弥澄溪默哀一声,赶紧转身走人,不忍看她被带走的凄惨。
*
御书房,那是比早朝的宣德殿还要重要的殿所,皇帝批阅奏折,与大臣议事,接受觐见都在那里。有人在那里被钦点授官,也有人在那里被褫官贬黜。
弥澄溪入朝为官近两年,之前都是远远地望向御书房。
在那里……是要觐见皇帝的呢。
一想到皇帝,弥澄溪就不由自主地全身一激灵。
曾经,她或许有可能成为皇帝的妃嫔,再不然也会是承恩女官。
四年前的下元节(十月十五),明启皇帝遭端亲王篡位毒杀,大皇子皓王也不幸身亡,右相云玉衍扶持当时远在西疆的肃王继位,改号弘正。第二年即弘正元年,原本是选秀之年,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十三至十六岁的女子都必须参加,但新帝立服国丧三年,免了秀女大选,弥澄溪也正是那一年参加乡试中了举,她本就不愿成为帝王妃嫔,而是志在仕途。幸而她殿试得了二甲从而得以任职御史台,不然去年腊月就开始的选秀可是换了新规,所有二品三品官员家十五至二十岁未婚、无任官职的女子都需入宫为承恩女官。弥澄溪为此特地去了大樾山景福寺烧香叩谢佛祖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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