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江上的日与夜 第59章、同志 (第2/2页)
“啊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
请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岗
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岗上!”
心跳,汹涌!
沈如松手足并用地在尸堆上攀登,凝固的血液像另一层皮肤粘附在他破烂不堪的护甲上,一头又一头的变异兽在他身下奔过,却无一个注意住,因为他不知在异兽之血里浸染多久,以至于他人类的气味不断消逝,是的,他在变异兽嗅觉里,更是一个同类。
他的眼睛执着向前,向上,他摸到天花板顶端,然后爬出,摇摇晃晃站起,他呼吸着从破碎视窗里透进来的腥臭有毒空气,一边是不堪重负的滤毒罐净化来的沉闷空气,一边是毫无阻碍的自然气息,他竟然开始习惯了这种味道。
爬出孵化场,沈如松身边奔过一个个复兴军战士,没有人在意到这站立了一个浑身浴血的战斗工兵,因为他们同样如此,从夜到昼的战斗里,仍坚持站立的士兵们,纯是意志支撑,他们的眼里不再有其他,只有前方和敌人。
沈如松忽然眼前恍惚,他想到了父亲,牺牲在抗击兽潮的复兴军中校,那个不苟言笑,在临行前压着帽檐回头望来的父亲。在他牺牲的消息传来时,一个同样军装的校官找到了他,抚过他的头顶,然后蹲下来看着即将踏入少年的深入松,说道:
“你的父亲,是一位英雄。”
沈如松攥着工兵铲的手掌轻了一丝,他骤然扭转过头,看着士兵们奔向的方向,他的心跳越来越强,他的眼前越来越清晰,目光如电,第一抹透过雾霾的阳光刺入巢穴,平行着他的目光。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岗,
再插上一朵美丽的花!”
晨间的雾霾里,一个个激战良久而衣衫破烂、装具损坏的复兴军战士从沈如松身后跑过,奔向浓重如烟的黑暗里,沈如松的心脏激烈跳动到自己能听到声音,他倒提着枪,一步踏出,继续踏出,然后奔跑。
他捡起子弹,一发发填进步枪里,他不再感到疲劳,疲惫变成了燃料,被子弹枪火烧灼干净,子弹驱逐开变异兽,他投掷出长柄手榴弹,迫近到最终的巢穴孵化场,看到一个个战友倒在畸形种面前、脚下。
沈如松没有思考为什么猎兵没有驱逐出这头变异兽,让炮兵点对点用特型信息素弹削弱,然后再乱剑分尸、火化焚烧。在哨声和一声胜过一声的“复兴”呐喊里,他与其他人一起,上百人一起对畸形种发起冲锋,以血肉之躯,夺取最后的胜利!无论代价是什么!
集群冲锋、三三冲锋,即便是在此刻,士兵们仍在保持着某种秩序,战场无形的手令一部分士兵堵住了变异兽的增援通道,没有军官格外下令,在基层士官、一个个像沈如松这样的班长临阵率领下,少部分士兵死死堵住了最后的壮年人皮狼,将反突击中的畸形种人狼隔离在外,始终保持着以多打少。
枪榴弹在畸形种身躯上爆开,人狼虽然不以防御见长,但它移动速度快的惊人,八只蹄足同时合拢便能以角质层抵御轻型榴弹,反踏下去却能叫人筋断骨折。
仅存的四名猎兵不约而同开启了外骨骼过载,卷刃的合金刀剑纵然能对畸形种的皮甲构成伤害,但无法深入到破开变异兽特有的网状淋巴结。一轮105榴弹炮齐射是能击毙任何畸形种,但这些狡猾的生物向来藏在巢穴 里保护孵化场,在错综复杂的巷战里,就算真有肩扛105毫米无后坐力炮的外骨骼进入,其机动性也无法追赶上快速移动的畸形种。
那就,只有拿命去填。
卷刃钩住了淋巴结,一名猎兵抽剑不及,被畸形种异首狼脸啃下持剑手臂,继而被蹄足一下蹬飞。剩下的三名猎兵抓住机会,以同伴赴死为代价,砍下这条蹄足,然而下一秒,十数头越过封锁线的人狼缠住了猎兵,它们也在赴死,只求畸形种狼王杀死更多的入侵者。
沈如松拿起三颗长柄手榴弹,拔掉其中两颗木柄,做成一枚集束手榴弹。但在他冲锋前,一个纤细身影却率先越过了他,掷出的那枚手榴弹恍如一朵花瓣,飘然落在远方。
愣神的刹那,步兵们再也堵不住缺口,更多的人狼涌出,沈如松只能扔开这枚准备给畸形种的手榴弹,与人狼混战在一起。
刀光飞闪,隆隆震动,沈如松回头间,看到那个纤细身影,义无反顾地独自踏上血路,她的鬓发在咆哮声中向后掠去,爆炸热风同时掀起了沈如松头盔下野草般的胡须。
他看着那枚花瓣,悄悄落在血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