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终章 (第2/2页)
在炎热的天气中,如果有一群白鸽整天围绕喷泉,玛丽安的全身就会布满它们落下的羽毛,这让她看来不像人类,更像是一只美丽的白天鹅。
“玛丽安小姐。”伊文德尔缓步来到吟唱喷泉附近,望向女祭司,“我奉会长之命,前来询问关于那颗流星的未来。”
女祭司玛丽安是源头信徒会的先知,每当观察者在登神台发现潜力无穷的流星,都会前来获得其中的预言片段。
而他来此的目的正是如此。
“占卜的知识属于吾主的,伊文德尔先生。”女祭司微微点头,脸上带着她惯常的神秘微笑,轻声细语地说,“祂只与我分享。”
“落在喷泉里的,不只是鸽子的羽毛。”她从发丝间取下一根羽毛,丢入喷泉之中,甜美的嗓音就像从吟唱喷泉中流淌出的乐声一样婉转动听,“还有未来……”
像往常一样,伊文德尔循着女祭司的目光,独自朝水流涌动的吟唱喷泉望去。
恍恍惚惚中,他看到喷泉中浮现出清晰的画面。
他在喷泉中看到一个人影,黑发黑眼。
他并非印记城的本地居民。
他从下城区拥挤的巷道中挤过,由于怀抱着巨大的青铜器皿,以至于腾不出手来握剑。
他穿着古老的青铜战甲,并没有披上斗篷以抵挡这片城区时常悬浮的酸雾侵袭。
他腰带上的一个钱包摇摇晃晃,鼓胀而又显眼,仿佛在怂恿扒手们前来从事本职勾当。
然而周围沉闷拥挤的人群,几乎对他视若无睹,无论是无底深渊的恶魔,还是天界的六翼天使,都刻意与其保持距离。
伊文德尔知道,这个人绝对是危险的猎手。
在喷泉中,他看到这个外来者步入印记城的大理石区,这里的建筑高大坚硬,被烟灰熏得漆黑。
外来者抱着古朴的青铜器皿,径直来到印记城的统治者痛苦女士的宫殿。
宫殿大门是不可思议的巨大铁闸门,庞大得足以住下裂地之神本人,形状神似战争王冠,每边都延伸出结实的长翼。
墙壁是如泥岩一样褐色,跟峭壁一样高大,它们的表面被三排平凡的小方窗所点缀。
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中央门塔,船舵般的巨大塔楼由六个弯曲的尖顶生成,它们往里弯向中央尖塔,顶点是如此之高,以至于消失在印记城的褐雾中。
噢,高塔并非象牙,
乃由从地狱触到天堂之手建造,
噢,神秘的沼泽玫瑰,
噢,无金却富之屋,
噢,无尽烈火之所,
噢,我们的痛苦女士!
…………
外来者突然放下怀中的青铜器皿,面对痛苦女士的宫殿,唱起凄凉深沉的哀歌:
我穿越最外层的传送门。
到达这祈祷乃是罪孽的圣地,
你为何介意凡人的侍奉?
噢,我们的折磨女士,你为何在意?
是我为您斟的最后一杯酒,
是我们将圣杯一饮而尽。
我恳求您回应圣坛,
我们的痛苦女士。
…………
“这个外来者在试图通过祈祷,获得痛苦女士的回应。”凝望着喷泉中的景象,伊文德尔苍老的面容上浮过一抹难以抑制的恐惧。
印记城的统治者,痛苦女士是真实存在的,但从没有人和她谈过话。
没有任何人。
因为有许多不巧见到痛苦女士在街道顶空飘浮而过的人,都在巢穴中悄无声息的死去。
她既不仁慈也没有同情心,傻瓜都不可能期望得到她的怜悯。
她偶尔会有兴致来救助他人,但更多的时候却是杀戮。
但印记城却依赖于她的保护,管理者认为是痛苦女士创建了印记城,而密韵者则怀疑这一切都只是痛苦女士的梦境。
当然,即使痛苦女士堵塞住所有的传送门,也并不意味着恶魔们会放弃溜进来的尝试。
她需要时刻保持强大的法力来阻挡它们。
一旦恶魔们得以削弱她的实力,封印就会解除,喧癫空隧位面中所有层面的架构也将被打散。
也许恶魔领主们至今还无法进入印记城,但是它们的密探、代理人和支持者们却云集于此,这群人一直在找寻得以打倒痛苦女士的秘法。
然而让伊文德尔感到难以置信的是,外来者虔诚的祈祷竟然真的起作用了。
在涌动的喷泉中,他看到痛苦女士真的出现了。
她悬浮在空中,长长的锦缎袍边盘旋在尘土上方数寸处。
女士是个耀眼的高挑美女,有着精致的容貌和一股神圣宁静的光环。
她没有头发,取而代之的是一圈锐利的钢刃,如墨粉般黑的嘴唇,还有坚毅的琥珀色眼睛,令伊文德尔胸口燃起战栗般的恐惧。
“向您致敬,女士,我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外来者指着放在地上的一尊巨大的青铜器皿,神色恭敬地说,“以您的能力……”
痛苦女士抬起手,外来者的话语被无声无息地打断。
她琥珀色的眼睛锁定在外来者身上,缓缓开口,带着丝丝哀伤,“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宽恕你那精妙的言辞。
但这里是印记城,任何神都会止步,我若是回应你的祈祷,众门将开启,这个城市本身将崩溃,我将会站起来,孤独地对抗多元宇宙的所有神祇。
祂们将带着星光锁链和火焰战斧毁灭我,包括邪神和善神,从而引发切割诸位面的战争。
那又怎么样?把痛苦囚禁在最深的无底深渊,限制在狄摩高根、迪卡拉泽或者其它邪神的意志下,那又怎么样呢?
我来告诉你:每个位面都有暴政、怯弱和黑暗,每一次呼吸都充满恐惧,一个恶劣的统治者自身被意想不到的饥渴欲望所统治,他掠夺多元宇宙的一切,强抢自己所企的任何东西。
倘若善神获胜,将会更加糟糕:无尽安逸的无尽世界,没有痛苦来建造力量,没有苦恼繁殖勇气,没有恐惧来孕育狡诈。平凡激情和冷漠渴望的多元宇宙,将没有任何冒险,因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没有愤怒爆发,没有爱情激昂,也没有生命值得存活。在这件事上,我别无选择。为了多元宇宙,我必须惩罚你!”
痛苦女士将手指曲进黑色的利爪,她凌空向下一划。
一阵响亮的金属般尖声在外来者的身上响起。
遭受攻击的外来者古老的青铜甲上浮现出一道道裂缝。
更让伊文德尔震惊的是,痛苦女士攻击外来者的几根利爪被折断了,她眉毛高高扬了起来,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
毫无疑问,外来者从印记城恐怖管理者的袭击中幸存了下来。
外来者立即选择竖掌以示自己没有任何恶意,向她解释,“女士,我是为和平而来,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送您一件礼物。”
一阵冷笑的阴影闪过痛苦女士的嘴唇。
她没有理会外来者的辩解,而是伸出一根手指划过空中,层叠的金属断裂声再次回荡在巷道墙壁之间。
外来者向后翻倒,古朴的青铜胸甲被一列长长的缝隙划开,就好似某种附魔武器的重击。
尽管他的任务本质上是善意的,但沸腾的怒火已经开始熊熊燃烧。
“目前为止,我试图举止平和。”外来者擦掉嘴角的血迹,愤怒地站起身来,一只手落在身后背着的利剑上,“但是我警告你,这身盔甲是我最心爱的人亲手做的,你毁坏了它,你这是在逼我动手!”
女士微微眯起眼睛,然后把手曲成拳头。
崩溃的金属尖叫声响起,他的胸甲被痛苦女士捏成沙漏形状,铠甲挤压的疼痛,令鲜血从他的口中泉涌而出。
紧接着,外来者好似遭受一击可怕的重击,身后的空间也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中崩坏,化作恐怖的黑色漩涡,将他的整个身体,连同身旁的青铜器皿,全部吸了进去。
这位外来者不但没有死,他勇敢的行为还会保全他的名字,甚至是他的传奇,在整个多元宇宙的吟游诗人的歌曲中占一席之地。
画面消失,观察者伊文德尔被拉回现实。
他满脸疑惑地看向神色凝重的女祭司,“那颗流星该不会与这位试图挑战痛苦女士的外来者有关吧。”
“我不知道。”女祭司微微摇头,歉意地看他一眼,“我的预感告诉我,唯一能够与这位外来者扯上关系的,就只有那颗流星。”
“那您的意思呢?”伊文德尔询问。
“这个外来者并没有死。”女祭司轻声说,“在撕碎的空间裂缝中,我看到他落在托瑞尔世界的一片沙漠里。”
“我要亲自去找到。”她留恋地看了眼吟唱喷泉,下定决心:
“因为他既没有神力,也不具备类神力,却能够仅凭肉体的力量,就抵挡住实力堪比强大神力的痛苦女士。也许找到他,我们就能够真正解开源头信徒会的秘密。”
女祭司玛丽安开启一道传送门,消失不见。
源头信徒会的上任观察者伊文德尔正欲开口说话,声音却突然卡在喉咙里。
他努力想要吸进空气,结果只咳出细得吓人的嘶声。
他的脖子仿佛被钢铁般的手指紧紧勒住,最后他双脚瘫软,无力地跪下。
此刻,他的亲身体验,让他证实了一个传说:
印记城的统治者,痛苦女士是真实存在的,但从没有人和她谈过话。
没有任何人。
因为有许多不巧见到痛苦女士在街道顶空飘浮而过的人,都在巢穴中悄无声息的死去。
恍惚中,伊文德尔仿佛看到痛苦女士面带怜悯地看着自己倒下。
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接连不断地转化成翡翠色、金黄色、亮红色、黑玉色……
在渐渐模糊的意识中,他好似听到一声叹息:
“有四种痛苦在多元宇宙蔓延——疼痛、悲伤、厄运和绝望——它们成熟,尔后爆发,压倒一切强悍与顺服。我并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也许是我亲手创造了它们,也许它们是从比无底深渊最底层更深邃更黑暗的隐藏之地冒出来的,那里悬浮着浓得如同岩石般的雾气,死亡乃是最甜美的回忆。我只能说:在自己胸膛里,那颗心脏曾经所在的位置,如今已是空无一物,因为它已经从这片空虚中跃出了整个多元宇宙的苦难。”
原来这些痛苦对他来说,是一种馈赠……伊文德尔在生命最后的弥留之际,嘴角勾起了一丝解脱般的笑容。
…………
ps:上一章关于主角和希赛雅的番外,已经faqunl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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