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露馅 (第2/2页)
想到此节,邢夫人又犹豫起来。说来此番祸事都是因着自个儿,若传扬出去丢了脸面事小,惹得大老爷厌嫌,来日她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这一犹豫,邢夫人又心存侥幸起来。先前平白赚了二百两可不是假的,若弟弟听来的传闻有误该当如何?惹了远哥儿不高兴,怕是来日再没这般轻巧赚银子的良机了。
邢夫人默然思忖半晌,忽而叫道:“来个人。”
房门推开,丫鬟苗儿进了来。
邢夫人吩咐道:“扫听扫听远哥儿可回来了。”
苗儿屈身应下,转头去扫听。
邢德全此时道:“大姐快拿个主意,不然那贼厮说不得就卷了银子跑啦!”
“闭嘴!”
若不想牵连到自个儿身上,最好先行将银钱要回来,此后打发了那‘远哥儿’离府。如此,就算便宜了那贼厮,也总好过自个儿落埋怨。
若是追不回来……那只能将此事报与大老爷知晓了。
拿定心思,邢夫人端着茶盏依旧不说话,任凭那邢德全猴儿也似上蹿下跳。
过得须臾,苗儿进来回话:“太太,前头门子说瞧见远大爷一盏茶前从宁国府回来了。”
“知道了,且出去候着。”
苗儿应了一声,回身出去又关了房门。
“大姐?”邢德全看向邢夫人。
邢夫人心下略略有了底,轻声吩咐道:“此事我自会查验,却也不好冤枉了远哥儿。你且先回去吧,不拘如何,明个儿便将你那一千两还回去。”
“这……”
邢夫人乜斜其一眼,邢德全这才闷声应下,一甩衣袖大步流星离去。
待其一走,邢夫人叫了丫鬟、婆子的吩咐:“去叫几个粗使婆子来,要那等气力足的,就在院里听吩咐;再去个人,往后头去请远哥儿来。”
众人不明所以,却依其言各行其是。丫鬟苗儿往后头去寻陈斯远,王善保家的先行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叫了来。
邢夫人自觉安排妥当,便吩咐道:“过会子我与远哥儿说些体己话,不叫你们不得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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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日陈斯远方才自宁国府回返,略略暖了手,便有苗儿来请。陈斯远只道此番又是因着回执一事,起身披了斗篷便随着苗儿往东跨院而去。
进得黑油大门,门子余四殷切招呼,瞧着一切如常。可待进得三层仪门就变了样,这里头挤挤擦擦竟来了七、八个粗壮的婆子!
陈斯远顿时心下咯噔一声,暗忖莫非露馅了?哪里出的问题?自个儿与柳燕儿不曾露出马脚,莫非是北静王透露了风声?
虽心下忐忑难安,陈斯远却自知此番避无可避、逃无可逃——这会子再跑,只怕邢夫人一声招呼,他连荣国府都出不去!
心思电转,苦思破局之法,面上却一如往常,因着脚步略略放缓,瞧着好似气定神闲一般。
随着苗儿转过屏风进得内中,抬眼便见邢夫人冷着脸端坐榻上,瞥了自个儿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哥儿来了?你且退下吧,我与哥儿说说话。”
苗儿应声退下,陈斯远上前施礼:“姨妈可是寻我有事?”
邢夫人忽而不轻不重拍了下桌案,粉面含霜道:“你还要哄我到何时?方才得了信儿,我那外甥一早就死了!”
真正的陈斯远自然是死了,不然他哪里得来的信物?他甚至怀疑,没准就是孙广成设的套,套取了陈斯远情形,这才蛊惑其杀了全家上下七、八口,随即横剑自戕。
陈斯远略略蹙眉道:“姨妈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听不懂?”
“你听不懂?好!”当下邢夫人咬着牙将邢德全所说的讲述了一遍,说罢恨声道:“我且问你,我堂姐面上生了几颗痣?答不出来?你还有何好说的!”
见陈斯远沉吟不语,邢夫人便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多与你计较,你快将那些银钱尽数还了来,过几日再寻个由头搬出去,此事就算了了。”顿了顿,竖眉道:“如若不然,我即刻叫人捆了你,等着大老爷发落。到时且看你还能留下几层皮!”
却见陈斯远面上愁眉舒展开来,慢悠悠寻了椅子落座,又自顾自为自个儿斟了茶水,呷了一口才抬眼道:“太太也不想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吧?”
“你——”面前贼人陡然变了脸儿,又一语道破玄机,倒是让邢夫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就听那‘陈斯远’道:“我算算,邢德全一千两,太太两千两,凤姐儿一千两,大老爷五千两……若尽数打了水漂,太太以为事后大老爷会如何待太太?你说会不会一气之下动了休妻的念头?”
邢夫人正是怕如此,这才想着息事宁人。没成想这贼子来了个反客为主!
邢夫人道:“呵,我有何可怕的?你今儿个别想走,待大老爷回来,领着人将那劳什子孙幕友一并擒了,什么银钱追不回来?”
“哈哈——”陈斯远摇着头轻声笑道:“——太太想的简单,只可惜迟了啊。”
“什么意思?”
陈斯远戏谑道:“实话告知太太,那孙幕友如今为王府胁迫,前头哄来的那些银钱,只怕早就进了北静王府。大老爷便是拿了人又如何,这银钱只怕是追不回来啦。”
邢夫人脑海里轰鸣一声,只觉得天都塌了!
追不回来了?这该如何与贾赦交代?这些年错非自个儿处处依着贾赦,事事伏低做小,只怕为着个将军夫人的名头,早就有毫商家中女子顶了自个儿的位置!
陈斯远叹息着说道:“太太何苦非要拆穿呢?我自问进得府来,从不曾坑骗过太太。若不是太太缠磨,也没第二回的事儿。”
邢夫人半是气恼、半是惊骇,身子抖若筛糠,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旋即便见陈斯远挪步过来,径直在其身旁落座,低声道:“假的如何,真的又如何?须知假作真时真亦假……若太太肯陪着我继续演下去,我保准那银子原原本本的还回来。”
“你……你肯还回来?”邢夫人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颤声问道。
“不过是几千两银子罢了。也不瞒太太,我来此一遭图的不是银钱,而是功名。有了功名,多少银钱赚不来?”
邢夫人忽而惊觉,不知何时那贼子竟擒了自个儿的手来把玩。她试图挣脱,偏生又挣脱不开。
“你,你这是作甚?”
陈斯远说道:“我为长久计,又怕还了银钱太太再将我卖了,到时可真真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顿了顿,陈斯远又低声魅惑道:“太太如今也是不易,待大老爷百年之后,能指望贾琏啊,还是指望贾琮?千好万好,不若自个儿的好啊。”
那双手愈发不规矩起来,邢夫人茫然抬头,对着那咄咄逼人的目光,霎时间心下乱颤。
她本就是久旷之身,这些时日又旖梦连连,刻下男儿气息扑面,哪怕心中明知不妥,可身子却依旧瘫软下来。
眼看要仰在软榻上,邢夫人挣扎出最后的力气道:“不,不可——”
便见陈斯远一顿,低声道:“太太莫非想让我寻了大老爷自请其罪?”
邢夫人哪里敢?忙不迭摇头。
身形躺在软榻上,窸窸窣窣细碎声息中,邢夫人忽而目眩神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