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灯笼债(下) (第1/2页)
她最见不得这狐媚子爬床的做派,当年要不是沈万金的色迷心窍,哪能让勾栏出来的玩意儿进沈家门。
就算沈延是个庶出,那也是长子,配的娘子也万不是这般瘦马。
沈延跪得膝盖发麻,中衣半敞露出胸膛抓痕。
他自然无可辩驳,纵是巧舌如簧也难辩巫山云雨,只得任额角冷汗涔涔浸透莲纹地衣。
他此刻恨不得生吞了钱牙牙——这个女人居然联手沈砚舟把自己摆了一道。
“闹剧到此为止。“老夫人开口打破沉默,“延哥儿收作通房便罢。“
钱牙牙自是不肯作通房,她学着沈砚舟教她的,耳语沈延道:“妾若成泥,少不得要同老夫人说道说道,您原本要在砚二爷榻上翻云覆雨的妙计。”
沈延听到这句话,差点想要当场掐死她。
沈延脖颈青筋暴起,生生将喉间腥甜咽下,伏地叩首。
“孙儿...愿纳为良妾。“
“好!好!不愧是兄弟!“
老夫人凤目圆睁,寿字杖将青砖凿得火星四溅,“今日不是你要强娶这瘦马,就是砚舟要娶商女;明日便开祠堂,叫列祖列宗瞧瞧我们沈家的好儿郎!“
堂下坐着的沈砚舟和柳含烟互相憋笑的直哆嗦,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外更漏声声,恰似为这出“李代桃僵“击节而歌。
婚期定在上元节那天,朱漆小轿趁着烟火起时,悄没声息地溜进沈府西角门。
合府张灯结彩的喜气里,只有三处真心实意的笑脸——凤冠霞帔独坐拔步床的钱牙牙,提着兔儿灯已经出府混入人群的沈砚舟与柳含烟。
沈延未着寸缕喜红,反在书房将澄心堂纸撕得雪片纷飞。
喜房内连枝烛淌着红泪,钱牙牙顶着累金丝坠珍珠的盖头,孤鸾照镜般枯坐到五更天,连合衾酒都凝了冰碴。
她唇角却噙着蜜,能在这雕花拔步床上嗅到沈延惯用的龙涎香,便胜过万盏合欢灯。
但是她不觉得苦,因为她觉得即使是个妾室,也呆在了心爱人的身边。
酉时三刻,东门大街已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沈砚舟拽着柳含烟跃上缀满走马灯的锦绣高台,广袖扫落簌簌金箔,指间鎏金骨扇唰地展开,露出“百灯夺魁“四个洒金大字。
“今有灯谜百道,解得谜王者可取走这锭错金麟趾!“
柳含烟足下罗袜生尘,险些碰倒牡丹灯。
沈砚舟按着她肩头落座湘竹椅,面前紫檀案已摆开琥珀核桃、蜜渍金橘等十二味果碟。
台下顿时鼎沸如滚油泼雪,书生们攥着谜笺争相涌至台前,恍如万千银鱼逆流争渡龙门。
此时有书生举着谜笺:
“琉璃世界珍珠丸,琥珀光里白玉团
万户捣衣声暂歇,满城争说月婵娟“
他解谜的声如裂帛穿透鼎沸人声:“琉璃世界喻糖水清透,珍珠丸乃浮元子裹芝麻馅时溅起的糖霜,恰似《东京梦华录》所载『乳糖圆子』。琥珀光指桂花蜜酿,白玉团暗合周必大“星灿乌云里,珠浮浊水中“之句——此乃上元必食的浮元子!”
沈砚舟击掌大笑,扔过去一枚金瓜子:“解得一首可不得灯会擂主。”
渐渐,灯谜被推上高潮。
沈砚舟像个小财神指间金瓜子接连飞入人群:“诸君且看!解得此谜!“
他拿着扇子忽向天一指,百盏灯笼应声翻转,露出背面朱砂,竟幻化成自己小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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